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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年冬季依旧酣畅淋漓下了一场雪。雪后初霁的那个早晨,赶上周末。
一早,阳光闪亮异常,顷刻盖下来;路上雪花簌簌,微风打着旋旋儿,呼噜噜轻吹。城南华福门妹妹家的老房子里,严骏飞站在檐下,陪小杰过了个生日,说好第二天再陪儿子去科技馆。
他原先设想的婚姻是这样的:他跟秦嘉两个,吵闹归吵闹,夫妻情分在那。离婚这档事,他可不想做。就跟高仁爱或哪个重组家庭了,到头来,还不跟秦嘉一样,两两相厌。作为男人,这是再心知肚明不过的事。再说,秦嘉这样的老婆,打着灯笼找不到的稀有品种第二样了。那些吵闹得家破人亡支离破碎的,抓奸使诈争财夺利的,争抢孩子血肉横飞的,凡此种种惨烈的离婚大战,在他家秦嘉身上,都不会发生。秦嘉顶多埋怨几句,因为她就是只保温瓶呀,永远热心永不破碎。这样省心、安心、贴心、顺心、不烦心的居家旅行之必备,内则受用无边,外则维护人前人后高大形象,何乐不为?严骏飞起先想不通,天下怎么有那么多色令智昏的男人,心甘情愿不计后果给二奶绑架,寻死觅活不惜代价帮二奶转正,最后再亲手把自己送进婚姻坟墓。
及至他也启动了离婚按键,他才发现,但凡夫妻走上离婚一条路,多半是要如此争财夺利支离破碎的。秦嘉不仅没像他想象中的冷静,也未有过激的歇斯底里,但确实整日跟他纠缠撕扯不清倒也成了生活常态。现在,他终于彻底结束了这噩梦一般的日子,准备奔向另一种完全相反的婚姻模式。
严骏飞起了早,拎起老式煤球炉子,弯腰出门生火,嗨嗨两声,舒活筋骨,簇簇簇到巷口外买烧饼油条。他高大挺拔的身影刚一出现在老巷子口,那些熟悉的街坊四邻围拢来,乐呵呵夸他一等一好男人,有能耐能挣钱又顾家。这华福门的老房子,是他父亲留下来的老房子,他跟妹妹严寒梅及母亲从小就在这长大。
回家来,他浑身如长四两肉,搁下油条,炉火正透。圆溜溜的煤球孔红印印的,照着白茫茫的雪地。严骏飞拢上手,就着微微炉火,自顾先啃下一个烧饼,里间儿子跟妹妹仍在梦中,老母亲呼噜声跟小拨浪鼓似的。他不禁抿紧薄如直线的嘴巴想,好久没过这样舒坦的日子了,清晰看到时钟分秒划过,浮生偷得半日余闲。酒店老板、买大房子、交租金、伺候报社的大爷,凡是花钱的事儿,才是要他的。像这样见天的,晒个太阳,看个雪景,吃块烧饼,早已久违。严骏飞听着老母鼾声如雷,想起早走的父亲,和黄胡子在安泰街上打流的日子,幸亏矮胖的黄胡子有力气,不然他这个没爹的孩子,准被人欺负了去。
他忽然想到,自从高仁爱那天给他电话已许久又未联络,仿佛他跟高仁爱之间,越来越走向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晦暗,如这噗嗤噗嗤的雪地,一脚深来一脚浅。他不由给高仁爱打个电话,问她高大海情况如何了。电话始终没接听。高仁爱的电话常常打通不接听,对这点,他见怪不怪。他全没在意,却不知怎的,无来由怅然若失起来,依稀见到高仁爱忽然出现在他眼面前,跟他哭泣着什么。他也莫名其妙心里一阵疼痛,真如十八长亭送别,一程更比一程短,时日再也无多;仿佛牵挂一层一层多,不舍一层一层深。独自坐在炉子跟前,他突然掌自己一嘴巴,赶紧刹车,这是要作死的节奏。爱情是个什么东西?世界上最奢侈的快速消费品。他严骏飞只是世上再鄙陋不过的俗物,爱情这东西,他严骏飞到闭眼的那一刻,也消费不起。
随炉火升腾,他思绪也如坐过山车翻山越岭。什么时候变得矛盾起来?开始那会不是说好,没有明文有默契定过条约的,誓死捍卫分寸义务。不仅他严骏飞,高仁爱也玩不起这奢侈的感情。高仁爱是个算计到恶俗的女人,她身体的每一寸明码标价着。高仁爱越这样,严骏飞越安心,这也正是他要的局面。
再完美的合同,总有字面没法写明的规则。再小心地规避风险,都有理智控制之外的麻烦。
严骏飞预感到这段日子,他有些难于把控,尤其那天高仁爱跟他手牵手像真正的夫妻一样,在高大山面前拜过天地高堂,高仁爱眼里盈盈着笑意,泪水一滴一滴似真似假似有似无含在眼眶。那一刻,严骏飞心尖多少拂过一丝感动。曾经对秦嘉再怎么去应付,终是枯燥乏味不得要领。如果说,秦嘉是他心里头的咸菜干,而高仁爱于他,则是透透亮白的青菜心子哪。
他喃喃对自己说,抽起闷烟来。
这段日子,高仁爱常常加班很难在医院碰面,他也本着假女婿身份,公司就靠在市一院旁,常去看看高大海,跟高仁爱的弟弟妹妹吃吃饭聊聊天,习惯成自然。他心尖上那飘飘渺渺忽出忽没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呢?而高仁爱呢,在工作上的沉默隐忍虽让她躲过一轮暗礁,但接下来新一轮的冲刷,大浪淘沙,她还是否有个安身立命之身,一切都未可知。所谓一水中分天下白,现在也许就到了他决定去留的时刻。在什么年龄阶段,做什么事。割舍,有时是为了更多地获得。
听黄胡子说,高仁爱最近忽然开始跟黄胡子帮他张罗的一个酒店经理陈重接触起来。他也跟高仁爱多次去过金泰西鳄鱼馆,他印象中陈重对高仁爱一直不冷不热的,难以想象他们两个有可能走到一起的状态。陈重在严骏飞印象里,一直是一表人才老成持重,头脑颇灵活,虽谋面不多,没回的印象一般,但工作场合下的一个人,难免和私底下两码子事。严骏飞大略还记得陈重属于长得相当帅的一类男人。
黄胡子跟严骏飞说,陈重跟他在云顶桑拿会所熟识的。起先,他为一个绝色的姑娘,跟陈重闹红了脸。后来,陈重根本没当回事把那姑娘拱手相送,黄胡子就跟陈重勾肩搭背称兄道弟起来。黄胡子把高仁爱推给陈重的时候,没想到陈重一口应承,反而担心高仁爱会不会看上他这大老粗,怎么说陈重就是一厨子。再后来,陈重坦白他家里还有些特殊事体,比方在老家短暂结过一次婚这种事,高仁爱不晓得为什么也爽快答应了。
严骏飞心里大致明白,他跟秦嘉到民政局办完手续那天,他反而找高仁爱出来吃了顿饭庆祝了一下。高仁爱讽刺她找她庆祝哪门子事。严骏飞笑说高仁爱是他生意上的战略伙伴跟盟友。高仁爱随意吃了几口菜,头一直伸向窗外,话都懒得跟他说。
严骏飞正痴痴想着,儿子小杰醒了。
爸爸,有油条啊,下雪了哎。爸爸,我们快去看熊猫,熊猫会冻着了。儿子小杰欢乐叫唤。严骏飞却想,多年以后,当儿子回想起童年,会记得他吗?会记得这个安静的早晨,爸爸给他买了油条。有大雪,有熊猫,有太阳,煤球炉,烧着了,火红的。想到这些,他心里跟烧透的煤球炉一样,热透热透。
妹妹也起来了,隔门看哥哥和小杰在屋檐下打闹,忍不住掏出手机,“啪”给他们父子俩定格。“又不是大明星,你瞎拍什么?”严骏飞无来由忽然烦躁起来,话一出口,觉得对不住妹妹。
“这是你重新开始新生活之后跟小杰合拍的第一张照片,有纪念意义的”,严寒梅说完,感觉话落她嘴里,好话哪里听着不舒服。
严寒梅接着说,她不想到公去帮忙了,她最近谈了个男朋友,可能会去外地生活。严骏飞愣住了,这意味着小杰不是要长久放在母亲这里,毕竟母亲年纪太大了,到了自顾不暇的年纪,至于辅导小杰功课更无法谈起,就是得给小杰重新找个新的监护人。他自己工作那么忙,实在照拂不过来。他想到了,必须尽快重新结婚一途。高仁爱这儿,是铁定没了下文。至于跟单小影,更是他无法掌控的事。单小影也跟严骏飞一样,打着永不离婚的心,不知怎么的,忽然动了离婚的意思,快速地就协议离了。丈夫邬文兵那儿早就无可无不可,他们夫妇财产也早就彼此毫不相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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